京师安徽会馆
袁家方(北京城市学者)
安徽会馆只接待“同乡文武官来京陛见、送部引见者”
安徽会馆,坐落在琉璃厂西街南,后孙公园胡同,坐北朝南。它是李鸿章兄弟捐资首倡,皖籍淮军将领、在京官绅及各省官吏捐资,于清同治七年(1868年)始建,并于同治十一年(1872年)、光绪十年(1884年)两度扩建,形成“北届八角琉璃井,南通前孙公园,以东达厂甸,以西出十间房”的建筑格局。
安徽会馆以占地9000平方米的规模,获“京师第一会馆”之称。但在光绪十五年(1889年)五月五日,因西邻泉郡会馆燃放鞭炮引起火灾,安徽会馆也被火毁过半。同年八月初六启动重修,次年八月竣工,安徽会馆再度成为京城各直省“会馆之冠”。
在京城的士人会馆里,安徽会馆还有个独特之处,即它不接待试子住宿,只接待“同乡文武官来京陛见、送部引见者”,而且还得是在职的州、县级以上的文官和副参将以上的武官。换言之,安徽会馆实际上是皖籍淮军将领、达官贵人在京的活动场所。每有“鼎甲归第”和新拜大学士来馆行香,安徽会馆都会开启平时不得擅开的中院大门,隆重接待。而这恰恰又是它作为省级会馆的职能体现。
文聚堂内60余方科名匾有三方匾是李鸿章的
安徽会馆有正院(中院)、东院和西院三路建筑。每一路都是四进院落。据《北京安徽会馆志稿》,会馆正门在中院南,悬挂有“安徽会馆”的四字匾额,白底黑字,没有年月款识。
第一进院,正厅为文聚堂。堂匾是李鸿章之兄李瀚章所题。堂内悬挂有60余方科名匾,计有:状元匾十方,榜眼匾七方,探花匾五,传胪匾十,会元匾六,朝元匾一,博学鸿词匾五,经济特科匾一,重宴鹿鸣匾四,重宴恩荣匾一,大学士匾七,侯爵匾一,伯爵、男爵匾各二。
其中,有三方匾是李鸿章的,即光绪朝文华殿大学士匾、同治朝一等肃毅伯匾、光绪朝世袭一等侯匾。此外,还能看到康熙朝文华殿大学士张英、乾隆朝保和殿大学士张廷玉(张英次子)、道光朝武英殿大学士曹振镛、光绪朝武英殿大学士孙家鼐、同治朝世袭一等男刘铭传等重臣的题名匾。
状元匾中,黄轩、金榜、吴锡龄三人,分别为乾隆辛卯(1771年)状元、乾隆壬辰(1772年)状元和乾隆乙未(1775年)状元,三科大魁均为安徽蝉联。这些匾额所展现的,是从清顺治至光绪朝历朝安徽籍人士所取得的“科第蝉联”与“功名鼎盛”,是“合肥一家为皖省最。皖省又为江南最”。
第二进院是会馆的戏楼,是安徽会馆最大的建筑,为大型聚会议事以及节日酬神演戏之所。戏台有“清时钟鼓”匾,台柱楹联为“冠盖萃江淮,尽东南宾主之欢,棼社筵开,古谊犹存乡饮酒;楼台演歌舞,极丝竹管弦之盛,梨园美具,世情且看戏登场。”
从会馆建成后就制定的规章可见,戏楼用于同乡团拜、祝寿及公饯演剧等大型活动,且允许外省友人作寿及各科各衙门团拜借馆演剧,但都决不准搭女座。由此可见,戏楼演剧始于会馆建成之初。据《京都古戏楼》一书记载,“同治、光绪年间,著名徽班三庆班及名角程长庚、刘赶三等常在此演出;著名京剧演员谭鑫培亦演出于此。”且还有光绪十二年(1886)石印演出戏单为证。
第三进院有“鞭打芦花”典故石刻朱子诗章、楹联
安徽会馆第三进院有匾额“斯文在兹”,为李鸿章所题(已遗失)。正室供奉闵子、朱子等先贤,岁时展祀。
闵子名损,字子骞,鲁人,孔子七十二贤人之一,以孝行名闻天下,被尊为“笃圣”。《论语》先进篇有云:“德行:颜渊,闵子骞。”
“鞭打芦花”(芦衣顺母)的典故,讲的就是闵子的轶事。故事发生在安徽宿州萧县杜楼镇孟窑村附近一个小村落。当地老百姓为纪念闵子骞的孝行,把村名改为“孝哉闵子骞鞭打芦花车牛返村”,简称“车牛返”、“鞭打芦花车牛返”,是中国最长的村庄地名,有着2700多年历史。今宿州市有闵子祠,始建于汉,现为安徽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安徽会馆以乡人的身份祀奉闵子,期以“笃圣”孝贤之遗风,砥节砺行。
朱熹是宋代著名理学家、思想家、教育家、诗人,儒学集大成者,世人尊称为朱子。朱熹是唯一非孔子亲传弟子而享祀孔庙。朱熹祖籍徽州府婺源。歙县有紫阳山,朱熹之父朱松曾在紫阳山读书。朱熹后居福建崇安,题厅事曰紫阳书室,以示不忘。后人因以“紫阳”为朱熹的别称。
此外,在安徽会馆,还有石刻朱子诗章,以及集朱文公书法字迹的楹联“堂室生辉,恩光天赐;山川拱秀,士气云兴”。所有这些,都可见安徽会馆对朱子崇祀的至为隆重。
神堂上有神楼,崇祀文昌帝君、关圣帝君像。
第四进,为碧玲珑馆。
读懂匾额楹联或许就能领会会馆文化
安徽会馆的东西两院,亦有烘托。
东院一进院有藤间吟屋,然后是奎光阁,又名魁星楼。这里还立有李鸿章撰写的《新建安徽会馆碑记》一方,及镌刻有会馆捐资人名姓石碑四方。二进院是思敬堂,宽闲深靓,是接待宾客宴会之所。第三进名为“龙光燕誉”,它和思敬堂,都用作接待陛见、引见来京官员。此外,东路的夹道北还有箭亭,供习射之用。
西路院大门偏东,各进院格局相似,都是北房五间,东西厢房各三间,为接待用客房。
三路院分别在东侧有夹道分隔,且有门沟通彼此。
后花园在会馆的西北,呈L形。有子山亭、半亩塘并小石桥等。西部最北的拜石山房,室内墙壁嵌有朱子诗章的石刻。其南为云烟收放亭。李鸿章称之为“叠石为山,捎沟为池,花竹扶疏,嘉树延荫,亭馆廊榭,位置帖妥。”
从《北京安徽会馆志稿》的记述中去读会馆当年的景象,或可得到三个印象:
一是中、东、西路结构框架清晰,主次分明、功能各异。二是建筑样式丰富多彩。不单是四合院有大中小,还有厅堂楼阁、戏台、亭台池榭,各安其分。三是匾额楹联交相辉映,点画出会馆独到氛围。
少年时,老人曾说:“什么时候学会‘读匾’,庶几你就会逛琉璃厂了。”同样的道理,若是大略读懂匾额楹联,或许就能领会些(安徽)会馆了。
且看:中院的匾额和楹联,无疑是安徽会馆气场的定盘星和主心骨。文聚堂的堂名很直白,但堂内60余块科名匾,却给人以心灵的震撼,才恍然“文聚”的意蕴。随后的戏台匾额“清时钟鼓”,又让人斟酌歌舞升平中的“往事无忘宣榭警”。及至迈进第三进院落,看到“斯文在兹”四字匾额,不由自主会有心底的撼动。
然后,再及藤间吟屋、思敬堂、龙光燕誉甚至拜石山房,思绪深处,依然被“斯文在兹”所笼罩、萦绕——至此,才知晓,安徽会馆建筑群是有主题的!步入其间,无形中,就使人进入一种境界,沉入一种氛围,不能自拔。而这,才正是安徽会馆氛围营造的“场效应”吧。
供图/袁家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