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隆·马斯克走的那条路就是创造科技的边界,但我的经历就是个农民,我的经历更多的让我会去想农民。
我对自己的结局非常有信心,第一白手起家,干干净净;第二我照章纳税;第三钟睒睒对上下游供应商的留利;第四对员工的福利和待遇。
一个年轻人,宽度比深度更重要,他需要各种各样见识,就是传统讲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我们不能在小屋子里接受别人的思想,全是(别人)嚼过的馍。
流量是一个中性词。你给它装什么内容,装善它就是呈现善,装恶就是发散的恶。流量本身没有商业性。但带了商业性,就要有法律的限制。
产业政策一定要价格保证,一定要有契约,实际上农民是守契约的一群人。
人类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是关怀自己,所以健康一定是未来。
农夫山泉永远属于中国,所以农夫山泉的股权结构非常简单。农夫山泉没有什么群岛公司,所以它的价值链非常短,它的股权结构非常简单。
编者按: 今天,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接受央视《对话》节目的访谈播出,在访谈中,钟睒睒坦言自己如何看待首富光环,又是如何理解首富的责任的,他认为首富责任是一种善的成分,要引导它、褒奖它、鼓励它去成为一种善的力量。
钟睒睒还讲述了农夫山泉发展过程中,在利他主义的价值观下,与农民、上下游供应商结下来的深厚感情和关系。
谈及在未来传承上,什么是对农夫山泉最重要的?钟睒睒认为是制度传承和文化传承,创利、育人、兼济天下是农夫山泉过去和未来要坚守的价值观。
在这次《对话》节目的深度访谈中,那些不为众人所知的关于农夫山泉和钟睒睒的故事一一浮现。在钟睒睒身上,看到了中国企业家的理想主义和家国情怀。
特转发此次《对话》对钟睒睒访谈的内容,以飨读者。
主持人: 农夫山泉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明星品牌,我相信很多人对它都非常熟悉。但是如果要提到农夫山泉的创始人,您是不是脑子里一片空白?他是谁?他长什么样?他做了什么事?可能因为它的创始人太低调了,平时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,所以他身上总有一种神秘感,因此人们也给他贴上了这样或者是那样的标签。不过今天我们特地要把他请到《对话》节目的现场,让他来对这些标签一辨真伪,让我们热烈的掌声有请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先生,有请。
主持人: 我们俩上一次在节目当中握手是2005年,这一下二十年的时间就过去了
主持人: 其实这二十年的时间当中,我还是很注意去看你的一些动向,但往往也让我很痛苦,搜来搜去也不知道钟先生在干什么,你自己觉得这二十年里你变化最大的是什么?
钟睒睒: 白头发,白头发很多了。我认为知识面还是拓宽了,以前很多不懂的东西,通过这二十年踩了很多坑,那些坑实际上都是有价值的, 人生的丰富性是坑一个一个踩出来的,大家不要觉得不踩坑,我不犯错误,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。
主持人: 所有的经历其实都是财富。
钟睒睒: 对。
主持人: 在您的身上一个绕不过去的光环也跟财富有关,来,我们看看第一个标签。
主持人: 我在上节目之前查了一下,说我们钟先生今年(2024年)3月25日第四次上榜,然后在你的名字后面写了4500亿身家,我的天,又一次成为了中国首富。如果是我们现场的各位,有一天说中国首富,后面跟了你自己的名字,你会很开心对不对?开心的请举手一下,来,我看到大多数人还是开心的,所以我们现在要来看一下你的表情。
钟睒睒: 我过我的日子,我没变化,我没有觉得让我人生当中有什么改变。
主持人: 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光环,对于一个尤其是做企业的人,你说创造了那么多的财富,把自己打造成了首富,这也是很厉害的。
钟睒睒: 如果从财富本身来说,我们应该看到这种财富是消费者或者是市场,对一个企业家的一种褒奖。但是这个首富说句老实话,在我们这个国家是有负面性的。
主持人: 怎么讲呢?
钟睒睒: 因为我们从农业的文明一步跨到了工业文明,所以我们中间这三百年或者四百年,我们缩短到了三十年、四十年,但这个过程当中的启蒙,对财富或者财富的认识,财富是一种什么样的含义、责任、价值、行为都是没有充分的诠释的。
主持人: 对于这样看首富的负面眼光,您会觉得委屈吗?
钟睒睒: 我觉得不委屈,它一切都是存在。
钟睒睒: 我现在觉得尤其这一次网络风暴,它毕竟是一种风暴,让我重新思考,我真的是重新去思考,我认为首富的责任在哪里? 首富是有责任的,因为社会对你的要求不一样了,所以很多东西比如说我们以前做很多利他的事情, 但是我脑子里面如果善欲人见那就不是一种真善,你如果做好事为了让他人知道,看见,那就不行,那你就虚伪。
钟睒睒: 但是到了首富以后,首先对我的批评是来自于24000瓶水,那24000瓶水说起来是一种我们的制度设计。实际上是在汶川地震的过程当中,我们把水运到了成都,但成都交通枢纽全部瘫痪,如果要第一时间把水送到救灾现场,必须有授权。所以我们就在制度上设定了,任何时候只要有公众危机,那么把这个送水的权力下放给每个大区。然后各个大区后来走了这一条以后又进了一步,下放到办事处和经销商,1000箱下放到各个经销商,1000箱就是24000万瓶。虽然这个制度设计本来是一个好的东西,但是在网络争议的过程当中也被拉出来,作为一个首富的诟病。我认为大家是不了解我们的制度。
主持人: 存在都是合理的。
钟睒睒: 存在有些合理,有些不合理,但不合理的那些,你必须要去努力,去让它变成合理。
主持人: 您说到对首富有一些负面的评价我也想到了一条,有人说从全世界来看,美国的首富人家是造火箭的,中国的首富是卖水的,所以就比较“水”。
钟睒睒: 我觉得这句话也很中肯。
主持人: 中肯,我觉得很狠。
钟睒睒: 我就是卖水的,我就是比较“水”,因为我如果不“水”,那这个“水”就不成为水。美国的首富埃隆·马斯克,我看过他的传记,我认为是一个非常优秀的,是一个天才型的企业家,同时我们两个人的对比有非常大的不一样,我想我25岁在干什么?我读了四年小学,做了十七年的农民,就这么点经历。埃隆·马斯克24岁的时候,已经是斯坦福大学博士在读,但他博士也没读完他就下海了,他去做他的理想的事业,这个是两个人作为社会评价来说不能比拟的。但是同样是首富,这个社会责任是可以比较的,因为财富本身它是有社会责任的。
主持人: 他(首富)是应该来回报更多的。
钟睒睒: 同样是回报,它有很多不一样的方式。 埃隆·马斯克走的那条路就是创造科技的边界,但我的经历就是个农民,我的经历更多的我会去想农民, 我说我的知识范围当中我可以做的事情。马斯克虽然他做得非常惊天动地,我是没有那么伟大。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企业家,我有自己的自豪感,我解决了美国人没有解决的问题,我保持了农民的这个正常的收益,这是我能贡献的,所以我也会(为)自己自豪。
钟睒睒: 马斯克做了这些惊天动地的事情,我没有那么惊天动地,但是我也做了一些适合我做的事情。我本身就是农民,所以我对农民是有特殊感情的。你要承认农民就是比你强。我一直在考虑农业问题。
主持人: 在你的知识范围和结构当中把它做到最好,这是你所理解的首富的责任之一,对吧?
钟睒睒: 我认为首富他的财富责任当中的范围,首先要包含有范围而且具体的,可执行的利他主义,这个是必须的,所以我们来评价一个“富”字,它是一种社会,是一种善的成分,你要引导它、褒奖它、鼓励它去成为一种善的力量。
主持人: (其实是)成为一种潮流。
钟睒睒: 潮流我也不敢说,因为它不可能让那么多的人快速致富,像我这种人是幸运者,非常幸运的幸运者,就发现了那个机会,上了那个时代的那条船。
主持人: 我们调查一下,当一个成为首富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,你会非常渴望地去抓住它吗?
观众: 我不会。我觉得承受争议和流量和压力,其实是一件特别考验人、特别有难度的事情,对于普通人来讲。
钟睒睒: 我觉得这个小伙子说得特别对,因为这个压力来说,它是无形当中的,然后你的一举一动也就成为一种任何时候都是聚光灯下的。
主持人: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是吗?
钟睒睒: 失去自由,因为自由是非常重要的,尤其像我这样的人,我希望有一个私人空间。
主持人: 你抗拒它、你不喜欢它的原因,除了刚才提到的不喜欢被过度关注之外,是不是还有一个所谓的魔咒。有人说首富好像是一个高危字眼。
钟睒睒: 我是对自己的结局非常有信心的, 第一个白手起家,干干净净,每一块钱都是干净的,(这是)第一个;第二个我照章纳税;第三个上下游供应商你可以去调查,钟睒睒对上下游供应商的留利;第四个对员工的福利,员工的待遇, 当然我做的还有努力更好的空间,但是我目前的水平来说,我认为对自己是满意的。
主持人: 当我们进入到了今天互联网时代的时候,我们接下来的标签可能和这部分内容有关,我们看一下这个标签,出现了流量。
主持人: 您现在其实也是流量当中的一员,甚至有人说你不是一般的流量担当,您是顶流。
钟睒睒: 我不觉得是自己有那种能力,因为我不是一个经常发声的人,所以我在看流量的时候我在观察。如果“流量”这个词它带的信息没有责任人,也就是流量在舆论的环境之下不承担法律责任,那流量一定是种恶。流量本身就是水当中来的一个概念。像水一样,李冰父子在都江堰因势利导,那李冰父子的心中是什么?我要让这个水行善。但如果这个流量让有一些带有私人目的,或者为了获取金钱,用科技手段利用人性的弱点,故意做流量势能,进行大规模的无序的网络的,那种水龙一样的,到了一定程度就是有它的破坏性。
主持人: 就是所谓的水军。
钟睒睒: 水军是其中的一个,但更重要的是掌握水军的算法,那个恶更大。
主持人: 听起来应该是您也被流量所伤。
钟睒睒: 我欣赏流量,我欣然接受,因为你有时间,但这个时间过程当中,到真相真正出现,伪真相被洗刷,那个时候社会蒙受了巨大的压力。
主持人 :很多时候您会不会觉得有些困惑,更多的人愿意接受他第一时间接触到的所谓的真相,其实那是伪真相。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真正的真相出来了,但是大家已经没有心情去接受它了,大家脑海当中记的是之前的。
钟睒睒: 所以法律是要迅速地、有时间地采取行动,李冰父子如果等成都平原淹了他再来修都江堰,那不就前功尽弃了。
主持人: 那个时候从善如流也只能是一种空想了。
钟睒睒: 对,在流量面前他应该来说有法律的底线。
主持人: 您愿意聊一聊您经历过的某一次这种来自于网络上的非议吗?
钟睒睒: 网络上的攻击我认为让它去攻击吧,就是这样,我估计现在这一次给我加上在网络上的污名化洗不干净,随它去吧。
主持人 :您是一种无奈的放弃吗?
钟睒睒: 不是,我做我的事情。
主持人: 不理它?
钟睒睒: 我有自己心里的理想,因为最后天一定要是亮的,但就是亮得晚了一点,只要我能坚持到天亮,因为很多人坚持不到天亮,他跳楼了,但是我行。
主持人: 我要看到真相出现的那一天。
钟睒睒: 对,那一定会出现的,但是速度没有那么快,所以很多人说真理不会缺席,它就迟到了,但迟到就是一种伤害、一种损失,真理是不能迟到的,
翁祥: 我做农夫山泉的经销商有二十多年了,你如果想对一个人做好的评价、做公平的评价,你首先要去了解他,他在做什么事情,作为一个企业家来讲,产品就是他的人品,如果你没有好的产品,从我们企业的角度来说何谈人品。
主持人: 他们都义愤填膺,钟先生您当时是不是也是处在这样的心境当中?
钟睒睒: 对,但是我是有时候愤怒一下,但是我是情绪型,很快(就过去了)。
主持人: 调试过去了。
钟睒睒: 对,我照样睡觉,照样吃饭,照样上班。
主持人: 那您心真大。
钟睒睒: 有时候很气愤一下,有时候(认为你净)胡说八道,真是胡说八道,如果有一点是真实的,我就笑纳。你几乎全是胡说八道,我本身做过新闻(工作),新闻也是我的第一个专业。
主持人: 真实是新闻的第一要义。
钟睒睒: 对,我觉得网络怎么可以这样,它没有逻辑了吗,它把简单的逻辑完全去掉时间、去掉环境,然后来呈现。加上很多不明真相(的人),他不知道,他天天知道这个人有那么坏,又是个首富,想象这个首富本来获得这个金钱就有原罪。
主持人: 我相信正像刚才说的,当这些屏幕背后的人发出这些字的时候,他其实是不认识你,也不了解你的。今天你愿意给这些“键盘侠”们说点什么吗?
钟睒睒: 我觉得“键盘侠”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种话语权,你对这种话语权首先要承担伦理的责任。第二个你还要承担道德的责任,因为这是为你自己好,你学会了去探求一个事物的真相的时候,你本身就是一种人生阅历的进步,所以你要去做好的事情,对他人有益,对社会有益的事情,整个社会向上了,你也向上了,整个社会向下了,你一定也被带下去。
钟睒睒: 我认为如果这个年轻人都泡在这个(网络)上面,我是不认同,我认为年轻是非常、非常重要去动手,各种各样的动手,因为你年纪轻的时候不去学习,你关在一个小屋子里,你对生命是一种浪费,但是我们这个社会有没有能力去创造那么多机会?
主持人: 让年轻人去学习。
钟睒睒: 让年轻人去实践、动手,去见识,我认为(作为) 一个年轻人,宽度比深度更重要,他需要各种各样见识,就是传统讲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 我们不能在小屋子里接受别人的思想,全是(别人)嚼过的馍。
主持人: 尤其是当这个小屋子是一个信息茧房的时候,那其实影响更大。
钟睒睒: 说句老实话我认为,你每天花一个小时(在网络上),那是适度的,超过一个小时,我认为我就是不适度,因为时间是有限的。
主持人: 我相信我们在面对流量引起的纷争的时候,我们唾弃的是那些靠造谣去引发流量的,但有些争议是基于事实的,我偷偷地藏好了一瓶水,这个水你看到它很亲切,农夫山泉饮用纯净水,我记得在我们当年对话的时候,包括在后期你反复都说我们是不会做纯净水的。现在钟先生食言了,他做了纯净水。
钟睒睒: 我必须要到前面回顾一下,我为什么会停止生产纯净水?1996年我去收购严东关五加皮的酒厂,县委常务副县长谢康春,就请我到新安江旁边的,大坝旁边去吃饭,我看了那个水,我觉得这个水怎么能流掉呢?马上一拍脑袋,吃完饭就给我找地。
钟睒睒: 就这样一拍脑袋,做了水,然后做水以后做的是纯净水,当时天然水做的纯净水跟自来水做的纯净水,那真的是不一样。比如说十二岁以下的孩子,可能他敏锐度高一点,立刻就辨别出这个是甜的,这个是有涩度的,然后我们就生产了这个水,然后这个广告语也就是这么来的,就是“农夫山泉有点甜”,真的甜,当生产这个水的时候,实际上水就不甜了。但是为什么要生产这个水?
主持人: 进入工业流程之后就不一样了?
钟睒睒: 不是,因为你第一次生产这个水的时候是无知的,我什么水知识都没有,但是到了欧洲,我几乎看不到纯净水,到了美国有一点纯净水,但是到了日本全是天然水,没有一瓶纯净水。
主持人: 那个时候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?
钟睒睒: 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水我知道,然后还看了很多资料,1996年做水到2000年第二个工厂建成,中间四年时间,我的知识体系发生了变化,知道了水当中的矿物质是长期摄入的,然后对人体的好处,然后美国心脏协会还有一段话,我当时背下来的,水当中的TDS(总溶解固体量)含量与心血管的发病率成反比,也就是你年纪大的人,水当中没有矿物质水尽量少喝,不要喝,但是你孩子,你如果现在的年轻人,我不要管你,你喝什么水。当时我就为什么,我的错误我要反思一下,我如果有错的话,那我当时的错误就是粗暴的决定,我一想这个水如果是给我父母亲喝的,给我孩子喝的,我肯定是不生产这个水。
钟睒睒: 然后那个时候我就宣布停止生产纯净水,选天然水,如果没有今年这次网络争议,我永远都可能不会生产这个水。
主持人: 那这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呢?
钟睒睒: 你看现在这次网络争议当中,人家说你“农夫山泉有点甜”骗了我二十年,骗了我一辈子,有些人说,你就是不甜的,哪里有点甜。
钟睒睒: 所以这个是不明真相的有些人对我的反向刺激,那我想的,我的错误最多也就是,我剥夺了消费者的选择权,既然你要选择,那我重新把机会还给你,但是我们公司内很多人也不理解,你为什么要这样做?
钟睒睒: 我今年(2024年)把这个水推出来,我仍然告诉大家,你如果有点甜,喝味道你就喝这个,你想健康你就喝这个。很多做茶的人不选择纯净水,他选择天然水,他为什么选择天然水?水当中的矿物质和茶当中的浸出物,它是有适配性的。所以还有一句话,水好不好,适不适配,茶知道。我错了,我把选择权还给大家。
主持人: 这样的争议在您的身上其实并不少见,包括了2000年我们的世纪之争,还有2013年我们的“标准门”事件等等。就你是一个争议体吗?为什么围绕着你总有这么多的争议?
钟睒睒: 如果一个人他的超前性,如果是一步,他可能是最好的,如果是两步,他就会有争议性,如果是三步,他就会非议。
主持人: 你看如果您是一个没有流量的企业家,您做这些战略的选择,其实公众是不怎么去关注的。
钟睒睒: 是。
主持人: 对,这也是流量带来的好处之一,至少它引起了一些关注。
钟睒睒: 我一开始就讲流量是一个中性词。你给它装什么内容,装善它就是呈现善,装恶就是发散的恶。但是当人为去掌握这个流量,就赋予了它商业性,流量一旦赋予商业性,它就一定有商业目的。商业目的从恶向善是靠法律来管理的,如果没有法律来管理商业,香肠里面放臭肉,美国照样干过这种事情,所以 流量本身没有商业性。但带了商业性,就要有法律的限制。
郑晓峰: 其实我很赞同钟老对这个流量的看法,当你的流量装了恶以后,它一定是洪水猛兽,但是它装了善以后,也能够帮助到一些中小企业的发展,这个我觉得也是(很大流量)。
主持人: 有人说流量就是一把金钥匙。
郑晓峰: 是,在以前你没有机会,特别是我们快消品,都被几个头部企业控制住了,那你小企业要想发展的话,这个难度就非常大,通过这种流量它可以把你的品牌传播出去。
主持人: 刘先生也举手了,您觉得钟总自带流量吗?
刘军: 这个一定是顶流。刚才钟总这个绿色和红色从我们营销的角度,本身这个产品出来就是一个顶级的流量,此时无声胜有声,我用一个产品去还原纯净水、矿泉水的,让消费者选择,其实就是无声地在让消费者选择,它本身这个博弈和对撞,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流量,这种流量它无形中带的是非常大的一个社会流量。
主持人: 我们赶紧来看看贴在钟总身上的下一个标签会是什么?这时候出现一个“慢”字,其实对于做企业来说,很多人常常说唯快不破,一定得快,但是这个“慢”字跟钟先生有什么关系?
钟睒睒: 这个慢实际上是相对的,没有时间,你真的磨不出一个好产品。我们以前有一句话叫做三年不成军,你组织一支部队没有三年,基本的样子都达不到。所以它不是不想快,它是快不起来。
主持人: 我们来看一下你们是怎么慢的,茶用了六年,橙用了八年,做水花了十年。我们在水后面看到了花了十年,这个大家就不理解了。水源地就在那儿,我们把它装在瓶子里,或者说我们加入一个加工生产的过程,那不就很快能上市了吗?这十年我们都用来做什么?
钟睒睒: (吉林省)靖宇县我们的水源,那个地方花的时间是十年,它当时的县委书记,他到我这儿跑了八趟,第一个碰到的问题(是)什么?我们是冬天造的工厂,我们不知道冬天要结冰的。
主持人: 不知道东北的冬天到底多冷。
钟睒睒: 对,2米多的冰你硬梆梆的土地,还以为已经到(地基)上了,第二年一化,这个设备都是(变成)这样了。所以(知识系统)完全不够。所以我刚才讲的每一个坑都要时间,你要修复它要时间。
靖宇县委副书记: 钟总刚才一直在说,就是我们当年的县委书记是怎么上农夫山泉来跑,其实他没介绍,他是怎么上靖宇去踏查水源地,然后一趟一趟的。尤其保护区的森林覆盖率比较高,将近94%,然后每一次过水源地都要走湿地,所以来回看一个水源地的时候,大概都要两个多小时。
靖宇县委副书记: 水是可再生的流动资源,合理的开发使用就是财富。大多数的矿泉水其实都是白白流走的。农夫山泉建厂之后,它能够在合理开发使用的前提下,为我们当地,一个是在财政税收,再一个就是居民的就业方面。其实是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这种经济和社会效益。农夫山泉是第一纳税大户,然后同时对群众居民就业,农夫(山泉)在当地基本90%以上的用工,都是我们当地的群众。
主持人: 在您所有的这些找水源地的过程当中,有哪一次是最艰难的或者说历时时间最长的?
钟睒睒: 那是峨眉山。峨眉山这个水源是正好在地震带的裂隙当中,2008年以前,我们已经在那个地方找水,但是始终没有下决心。因为2008年大地震,没有企业能调水进去,因为路都有问题。那在地震以后我们就做了两件事情。第一个一定要在当地建一个工厂。
主持人: 那是出于责任的一个考虑。
钟睒睒: 所以那个地方建厂是特别特别难,因为我(当时)的搭档是一个胖子,然后他说,那个地方我爬不上去了,你爬上去。每一个水源的出水口我必须要看过。比如靖宇的出水口就在错草泉,错草泉这个地方我自己去看过。
主持人: 非常熟悉。
钟睒睒: 然后往后面多少地方我都自己盯。
广西上林县长: 农夫山泉所有的水源地,有几个特点,一个是生态环境好,这是自然而然的。好山出好水,但是还有一个特点是什么呢?就是我们的经济发展程度,其实是相对落后的。在农夫山泉所有的这些水源地的所在地,大多数是革命老区,偏远地区,包括一些民族地区。所以在这个方面,企业跟我们当地的党委政府,还有一个双向奔赴,就是在企业获利和经济发展当中要有一个平衡点。农夫山泉对天然水源的苛求,其实是对当地的生态环境一种最好的背书。
广西上林县长: 我们的水源点是在一个深山峡谷里边,当时关于让不让钟总去进到里边,我其实是跟企业的这个负责同志们是有过争议的,主要是中间这个路太险,有一段大概我们两个脚并在一起是站不下的,也就是说。
主持人: 这么窄?
广西上林县长: 它是在一个原始的一个渠道上面,这个渠道的最宽的地方可以并排站两个脚,窄的地方你就只能是这样前后错落的前行,我在想因为钟总虽然身体基础很好,但是毕竟也是大老板,再一个他还是上点年纪,我当时是很担心这个事情。
主持人: 山路崎岖对他实在是考验。
广西上林县长: 所以他们公司的同事告诉我,你这个不算什么,当年钟总在峨眉山的时候,差点就滑下去了。
钟睒睒: 峨眉山它是这样的,它完全是一个大概70度的坡上去,70度的坡上去你只能贴着这个边,而且你一脚用力,然后下来也是同样的路,只有一条路,但是农民在那上面干什么,仍然在种(黄连)。这个地方建厂有两个好处,第一个解决了当地的农民贫困的问题,一定你可以带来就业,只要这个家里面有一个就业在工厂,你就解决问题了,他们那个地方虽然惊险,它没有那么危险,那个地方就真的危险。
主持人: 真的是危险了,现在再让您去您还敢吗?
钟睒睒: 我估计我现在不一定爬得上去。
主持人: 再遇到类似这样的一些险峰,那可能就有点困难了。
钟睒睒: 我去年(2023年)去过的(水源地),云南的轿子雪山,我是骑驴马上去的,但是我仍然觉得要去看一下,我出来这个水是哪里出来,我一看就放心,否则我不放心这个事情。
主持人: 在过去前十五年当中,您心里着急过吗?
钟睒睒: 我有着急过的,不是没有着急过。因为那个时候负债率90%几。但是你急不得,有些东西你急不得。
主持人: 可是你的行业又需要你快,快消品,产品的迭代等等都需要快。
钟睒睒: 快有快的坏处,如果没有真正的好,它的覆盖性是很容易的。它的新产品每年可以出一代,一代一代地出,就那么快。但是它寿命不长。你这个慢是为了长寿,更加长寿,这种慢是长期的技术积累,它是非常强韧的一种企业生产能力。
主持人: 其实做水做的好好的,然后您偏要进入到了其他的领域。您看做橙汁做了八年,到现在盈利了没有?
钟睒睒: 现在橙汁还没有盈利。
主持人: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不太理解,你做水都可以挣到钱,你偏偏要进入到一个农业领域,进入到一个靠天吃饭的环境当中,所以你最初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?
钟睒睒: 比如说2007年,赣州安远橙子丰收,5角钱1斤,也有一个县长当时请我去,他说你能不能来造一个榨汁厂?我到那边去,这个地方摆了两个橙,然后给我介绍,他说这个橙你知道它的味道吗?我说我不知道,他说这个味道,我们如果不说第一,世界上没人敢说第一。
主持人: 这么自信。
钟睒睒: 这么自信。然后他就把橙切开,你尝一尝,切开这个橙子的时候我就一尝,马上就化了,也就入口即化,糖酸比非常好,因为我那个时候已经做了农夫果园。
主持人: 所以你这个商业敏感就觉得这个东西应该要做?
钟睒睒: 对,第一个它的价格波动差是这样的,5角钱、1.5元,5角钱、1.5元,就是大年5角钱,小年1.5元,它永远是这样的,我说我如果进来以后我可以烫平这个波动,或者我还可以把它农业标准化,因为我可以把适合做商品果的就是商品果标准化,因为农业过程它就三个“化”,第一个标准化、第二个系统化、第三个合约化,一定要跟农民有合约。但进去以后踩了一个大坑,这个坑怎么都没想到,这个橙子榨出来的汁不能喝,你有没有想到过。
主持人: 为什么会不能喝呢?
钟睒睒: 因为工业橙它储藏之前有一道杀菌,它如果不杀菌就有细菌,这个杀菌过程它让你出现一种味道,就是包心菜味,这个坑是我知识面不能包含的,所以这个时候就是一个烫手山芋。企业家的责任首先是行动解决难题。你首先要把一家企业做好,你企业都做不好,社会责任。
主持人: 是一个空谈。
钟睒睒: 那没有价值。你可以嘴巴里面讲得非常好的责任,但是责任是有具体性的,所以我就是拿了这个解决问题的课题,我跑了西班牙,跑了葡萄牙,跑了荷兰,跑了巴西,跑了美国的佛罗里达。我问他们啥原因,什么问题?他说你不知道纽荷尔(脐橙)不能榨汁?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?说这是世界难题。榨汁有榨汁的橙子,它有榨汁的品种,高温底下它是不会变味的。我对自己有一个要求,叫把错事做对,这件事情即使是错的,你如果定下来要做了,你要把它做对,这件事情我既然开始,我就一定要有句号,我不在逗号上停下来。我停下来研究,七年以后我们把这个问题解决了。我们到2014年解决了榨汁的问题,另一个问题又来了,黄龙病来了。
主持人: 病虫害。
钟睒睒: 你不得不慢下来。可能很多吃橙子的人都不了解这个黄龙病对全世界影响有多大?佛罗里达那个时候黄龙病,那是全世界最大的一块橙子种植基地。到现在为止,我去年(2023年)查它的资料,大概是2004年的时候到了高峰,2.5亿标箱,佛罗里达的鲜食橙。到了去年(2023年)只有1600万,也就是93%,等于零了,也就全军覆没。但是你要知道美国政府,佛罗里达大学,在这个上面投入了足够多的精力,它仍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。(我们种)这个橙真正解决产业问题花了多少年?花了十四年。
主持人: 所以这个时间轴还在继续延伸当中。
钟睒睒: 它花了十四年,为什么花十四年?那个时候我到江西赣州,那时候满目疮痍。你要知道一个产业发展到100万亩以上,那是当地政府是花了不知道多大的代价,我知道当年的赣州革命老区,它最贫困的一些地区。它都是干部带头,每个干部拿出3万(元)、5万(元),种3亩地,然后农民再跟着种,这样种起来的橙。但是三年时间黄龙病(导致)推成平地。
主持人: 一下子回到最初。
钟睒睒: 然后我们干什么?(用)价格牵引。价格牵引怎么牵引?原来1.5元的价格,我就提到2.8元,然后我签了4300张合同,4300张长期合同,最低收购价,然后每年都会浮动,我不给你限制死,你市场上去的时候我浮上去,我掌握定价权。
主持人: 也保证他们的收入。
钟睒睒: 也保证他们的收益。只要你按照农夫的标准化的种植方式,我保证收购。现在赣州革命老区的农民,技术程度到了什么程度?它比当年的柑橘研究所的专家还懂。他只要看这个树上的叶子他就知道黄龙病,马上我就砍树,我把你抑制在一个非常低的传播概率。所以现在它(佛罗里达州的产量)已经(下滑)到了90%多的下面,我们现在从150万亩发展到200万亩。更重要的是他从一个农业的农民,转化为一个农业的工人。
主持人: 您这么多年来一直和那么多不同区域的农民打交道,参与到我们整个农业的生产和建设过程当中,有什么样的体会要和大家分享?
钟睒睒: 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农民,所以农民的心里我非常清楚。农民是愿意跟你共患难的。但是共患难以后是不是我们能够共富贵,也就是你是不是产业起来了以后,你遇到了丰年你开始压价,遇到了欠年你又开始抬价。这个农民是不高兴。所以你 产业政策一定要价格保证,一定要有契约,实际上农民是守契约的一群人。
主持人: 今天我们悄悄地请了几个农民朋友,您可能都不认识。我得请他们在现场现身说法。
农民朋友: 主持人好,钟总好,我是赣南脐橙的种植户,我种了七八十亩的脐橙。我是在2003年开始种脐橙,从2016年开始卖给农夫山泉,销售有保障,赚了一些小钱,搞农业的风险太大,靠天吃饭,假如没有农夫山泉去榨汁,我们种的果园(就)比较麻烦。我2016年有幸参加了17.5°橙新闻发布会,我见过了钟总,农夫山泉还是有良心,对农民有感情的企业。
主持人: 所以未来继续跟农夫山泉合作对吧?
农民朋友: 继续跟农夫山泉合作。
岳海军: 我是来自新疆伊犁的岳海军,我是一位“黄元帅”(苹果)的种植户。
岳海军: 现在基本上奔小康。
主持人: 方便透露一下去年(2023年)收成怎么样,赚了多少钱?
岳海军: 去年二十(万元)。
主持人: 二十(万元),看我们这霸气十足,明年采访你的时候可能你会说40(万元)。
岳海军: 不敢那么讲,明年可能希望35(万元)吧。
主持人: 35(万元),谢谢您,伴随着和农夫山泉的合作,我们听到了农民他们不断致富生活变好的故事,真的让我们很欣慰。但转念一想看到您的时候,我就觉得心情没那么好,因为咱们还没盈利呢。
钟睒睒: 农业的盈利你要看什么,你要从整个公司来看,它是有边际效应。
主持人: 怎么讲呢?
钟睒睒: 什么叫边际效应呢?你看春节,它如果没有橙子,它整个季节都不丰富了,你光卖水,那个时候卖水没事情干。所以一个公司来说它要靠整体。
主持人: 就产品线更丰富了。
钟睒睒: 对,它不是每一样都要赚钱,它有些是战略性的亏损。一定要有战略性的亏损培育项目。
主持人: 这个战略性的亏损,您给自己有定过一个时间表吗?我们拿茶来说好了。
钟睒睒: 我们茶2012年、2013年到现在十几年了,前六年是没有赚钱的,但到了2021年,这个增长曲线(上来了)。
主持人: 非常快速。
钟睒睒: 前面这一段长不怕,但是你要后面拉的起来。所以它平均的时候就是这样,所以任何一个产品,它只要方向对,这个茶我们为什么会坚持?茶实际上是非常非常中国的,具有中国魂的一种产品。我就要用工业化的手段要组织农民的集约化,让茶普及千家万户,重新从中华大地成为一种非常优雅的文明,再次向世界上传播。
主持人: 但是在这个赛道上已经蛮拥挤的了。
钟睒睒: 对,像今年(2024年)是爆发式增长。就是去年(2023年)的时候可能还只有10个跟随的品种,今年(2024年)估计下2000个。但是这个是过程,最后它最好的几个会留下。
主持人: 所以你一定非常有信心说,跑到最后冲刺终点撞线的应该还是我们农夫山泉。
钟睒睒: 我认为这个是没有犹豫的,只要你在不断进步。然后我们现在你看,我们已经从简单的农业采购茶到了管理茶园,他们橙农是知道的,我们现在不但要求你农药,而且要求你肥料,有机肥,而且标准化,然后马上要求滴灌,就保证你自然条件之下受影响最小,让农业有不受天灾的影响,那么一种农业的保障性,它一定是靠经济基础,所以你不要急着赚钱。你只要上去了以后,它到那个时候,这个财富是你的贡献的回报。你做了贡献,财富一定是会回报给你。
主持人: 所以你把前面当成是一个非常有效的积累的过程。
钟睒睒: 对,你是必须要去做那些功课。那些功课不做,你是自欺欺人。2023年的三个月我大概有50亿到60亿利润,但是前十五年我加起来可能还没50亿利润。
主持人: 你前十五年你觉得自己这么忙活下去,有机会能够挣到钱吗?
钟睒睒: 这个就是你看增长曲线,它增长曲线是一定有一个缓慢的健康的积累过程,这个你不要着急,我注意黄仁勋的CPU、GPU,现在GPU2,你看它的增长曲线很平,(一下)拉上来了。高技术企业都是这样,不要说传统企业。传统企业一定要脚踏实地。
主持人: 一定要扎下去。
钟睒睒: 没有捷径。
主持人: 所以听得出来您一直秉持着慢其实也是一种快这样的一种理念。
钟睒睒: 对,它最后是一种竞争力。有时候快慢它是一种能力积累,它不一定完全绝对是一个数字。但是你真的 要知道哪个时候该快,哪个时候该慢,快慢你一定是企业家一种能力。
主持人: 我想到了二十多年前我们对话当中你提出的一个观点,我觉得可以多少来解读我刚才的那个问号,我们一起来回顾一下。
(2005年节目片段)你如果你要想做一个爆发的企业,那我一夜之间就可以降价,让它到底,但是如果我不想这么做,那你就得慢慢延伸,你可能花它十年八年,你要有耐心。
主持人: 我找到的答案是耐心。慢可能是要靠耐心,我们先来说说当年的你。
钟睒睒: 当年还是像年轻人。
主持人: 意气风发。和当时相比,你一定收获了更多的耐心,这可能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慢下来的一个核心要求。
钟睒睒: 现在比以前要好太多了,更加好。因为现在来说, 很多事情就是去考虑的深度也不一样了,现在很多做的决策都是一些大的决策。你必须往前看十年,来判断十年以后这个产业发展。
主持人: 人们常常说预测未来是最难的,在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,明天发生什么我们可能都不知道,您怎么能准确知道说,你看到的未来就是十年后可能看到的未来?
钟睒睒: 这个就是每个人他有哲学,他自己的经营哲学,他的逻辑方法论是不一样的。比如说像我这样,我是非常崇尚那种自然哲学的。也就是 人类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是关怀自己,所以健康一定是未来。 你的产业、产品,围绕着“健康”两个字,但“健康”两个字听起来非常广泛,但是你要把它落实到一个点上,你的需求就出来了。
主持人: 那就是你产品的竞争力了。
钟睒睒: 对,然后你去看现在产品的毛病在哪里,缺陷在哪里。你现在可能来说,你解决的问题就在哪里,遍地都是。
主持人: 不断自我革新,不断迭代升级,就拿农夫山泉的产品迭代来说,你看有这么多产品,而且是不同的品类,你是一个天生喜欢卷的人吗?
钟睒睒: 我认为卷这个词本身也是一个没有错的词。
主持人: 别带着负面眼光去看它。
钟睒睒: 对,卷它有两种卷法,一种是往下卷,产品质量下降,质量下降然后价格下来,往下卷,但是还有一种往上卷,就是我产品质量提高,我价格提高,这是一种好的卷, 真正正向的卷就是两个向上,质量向上,价格向上,然后社会的财富就增加。
主持人: 但因为现在竞争太激烈了,我们有的时候希望是呈现出正向的卷,但是往往动作变形。
钟睒睒: 你因为是自己的技术含量和科技含量和差异性不够,如果你够,你一定可以往上卷。
主持人: 钟先生我们农夫山泉下一个要的是什么呢?
钟睒睒: 我今年(2024年)5月份到日本去比较全面的考察茶。这个产业当中,我认为我们在后端,因为我们依靠了中国的茶的产量,就是种植面积,我们掐了它的尖。但是我们农民仍然他的收益率是非常低的。因为茶长得快,它全是手工采摘为主,少量的机器。一个中国农民管了基本上两亩地,但一个日本农民管多少亩?50亩。
主持人: 完全不在一个比例上。
钟睒睒: 对。这个就是中国在改革开放到现在,我们是一下子从农耕文明跳到工业文明,然后我们是卫星、高铁、房地产、白色家电一起上的,但是我们要去补课的。中国为什么农业有非常丰富的生物多样性?这是它在全世界国家当中,非常非常稀少的。但真的是需要长期有人,包括我们现在的高等院校,要把论文变成产品,要在中国的大地上扎扎实实到地头去,到田头去,到山里去,这样中国才能真正的把这个地基打扎实。
主持人: 我们聊了这么长时间钟先生的企业经营,总有一天我们需要面对接班人这个问题,您现在已经有意中人了吗?
钟睒睒: 意中人是一个模糊概念,企业的接班人分两个接班,一个企业层面的,它的文化传承,制度传承,价值观传承。 大概从二十年前,我们就确定我们的价值观,创利、育人、兼济天下,我们是非常重视制度设计的。制度创新或者制度传承,一定放在所有权传承之前。
主持人: 第一位。
钟睒睒: 制度传承比所有权传承要大,很多人这两个传承不分。制度传承,文化传承是一个企业常盛不衰的重要问题。
主持人: 这也是您最希望在接班人的身上传承下去的内容。
钟睒睒: 对,因为这个传承是可以跟你没有血缘关系,这是最重要的。第二个是你的所有权传承。
主持人: 我听到坊间有这样的说法,说农夫山泉有可能会传给美国籍的二代,未来它可能就不是中国企业,此话当真?
钟睒睒: 我认为永远农夫山泉都是一个优秀的中国企业,我再重复一遍。 农夫山泉永远属于中国,所以农夫山泉的股权结构非常简单。农夫山泉没有什么群岛公司,所以它的价值链非常短,它的股权结构非常简单。 我不会这件事情在开始的时候没有考虑到,我最重要的所有权问题我一定是考虑得非常清楚的。
主持人: 现在接近了100%的清晰了吗?
钟睒睒: 不清晰。
主持人: 还在模糊画像当中。
钟睒睒: 也不是,它不能清晰,因为这个是惯例。
主持人: 不能清晰我怎么知道该我接班,我得做点准备。
钟睒睒: 对,不能做准备,因为这个是大公司,所有大公司它为了让这个机体永远处于竞争阶段,它所要的保密,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有机会的。
主持人: 这个谜底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被揭开,让公众看到。
钟睒睒: 我认为他们的能力让我看起来我可以放心了,我可以交这个棒了。
主持人: 说一个反向的例子,什么样的接班人,他可能不会如你所愿,把企业继续带到蒸蒸日上的地步,反而会让企业走下坡路。
钟睒睒: 接班人首要的最不好的素质就是犹豫。
主持人: 犹豫。
钟睒睒: 议而不决,不果断。这个是最底线的素质,因为什么?你哪怕是一个错误的决定,你也要决断,你也要快。实际上有时候是决定要慢,有时候决定要快,但是你必须有一种决定。我认为接班人首先需要的是一个善良,足够的聪明。然后利他,然后有创新性,不(因循守旧),敢于打破常规。所以企业的生命力在于他的勇敢。所以我这些要求都非常高的,但是可以是一个集体来完成。
主持人: 今天在节目当中和钟先生聊了这么多,都是围绕着人们贴在他身上一个又一个标签开始的,今天我特别想问钟先生的是,当你面对这么多的标签,你最想撕掉的一个标签是哪个标签?
钟睒睒: 我认为他既然给你贴上了标签,那一定有它内在的道理,你就慢慢去消化,你不要去撕掉。
主持人: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,如果说我们自己给自己也来贴一个标签,钟睒睒等于什么?
钟睒睒: 我希望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。
钟睒睒: 我觉得我欣赏这个,塞万提斯这个作家,他另外一个绰号就是理想的疯子,我认为这个 理想对于我们来说,尤其是理想的疯子是非常少的,所以我是把这个东西我买回来,我就放在这个地方,很多人告诉我,你办公室里不能放剑,那我说我这把剑要放在那里,那是理想之剑。
主持人: 甚至我有点希望你是一个理想主义疯子。
钟睒睒: 理想主义疯子还做不到。它真是要有境界,理想主义疯子是不考虑,完全不考虑自我,这个理想主义疯子是有境界的,那是非常高的境界,我现在目前达不到。
主持人: 我相信你会达到的。
钟睒睒: 笑(掌声)。
主持人: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钟先生在许久许久不在公开场合和媒体露面之后,选择了《对话》。完成了我们二十多年之后的又一次对谈,其实这样的一种对谈,对我来说挺有收获的,因为是一个人掏心窝子把自己积淀了几十年的人生阅历,企业思考分享给大家。所以我也送上我的感激之情,我请工作人备了薄酒一杯,因为同样的沉淀,既在人生阅历当中,也在美酒当中,让我们一起在酒当中来感受这份人生的智慧,也共同来祝福美好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