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新闻记者获悉，内蒙古满洲里市三岁女童小甜（化名）疑遭生父及女友虐待致死案将于8月21日上午在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。近日，记者从受害者母亲李婷婷处了解到，她于8月12日收到了法院开庭传票。记者随即也就此案，对李婷婷以及律师进行了庭前采访。
“我很焦虑痛心，我想我终于等到开庭这一天了。”经历8个月的等待，7月15日，李婷婷终于收到了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，该院以故意伤害罪和虐待罪为案由，对小甜的生父田某龙及与田某龙同居女子文某某提起诉讼。
“我愿意放弃民事赔偿，只为孩子讨回公道。”李婷婷说。
2023年12月21日，未满三周岁的小甜因胸部受到钝性外力作用造成右心房破裂，导致心包积血，急性心脏压塞而死亡。而在之前，小甜长期受到生父田某龙及女友打骂、冻饿、不让睡觉、捆绑等方式虐待。
冷漠的爱人和被抢走的孩子
2019年，李婷婷与田某龙在老家河北邢台领证结婚。她向媒体介绍，两人相识半年，家人和邻居对田某龙评价都不错，而且田某龙曾连续12天来帮她家里出摊做生意，晚上会一起吃饭。或许因此，男方家中催婚后，她也同意了这门婚事。
婚后，田某龙随父亲去往内蒙古满洲里做木材生意。2021年4月，女儿小甜在邢台出生。“孩子出生后，我妈就一直住我家（婚房），帮我一起照顾孩子。”据李婷婷回忆，作为父亲的田某龙，几乎没尽到父亲的责任，“十天半个月才能联系到一次，就说在忙，每个月能给四五百，花销一直都是我妈妈在接济。”
这样的“冷暴力”，在李婷婷想来，大约出现在女儿出生后，“生完孩子后，他对我的态度非常平淡，孩子刚满月，他就回了满洲里。”李婷婷说，怀孕前，田某龙曾明确表示想要个男孩。“只有他父母一两个月会来家里坐一会儿，带点奶粉或者小衣服。”
李婷婷说，在娘家的帮助下，她将女儿小甜养育到一岁多，变故发生在2023年过完年没多久。
小甜生活照片 图源：受访者
2023年2月，田某龙突然回来要把孩子带走一两天，李婷婷拒绝，但在推搡中，小甜仍被带走。很快，田某龙拉黑了李婷婷的所有联系方式，“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，我没有办法，就多次联系他爸妈，但他们都说不知道自己儿子去哪里了。”
李婷婷不理解，如果真的不想过了，可以选择离婚，“只要把孩子给我，抚养费，甚至之前帮田某龙的贷款，我都可以不要。”据李婷婷介绍，2021年田某龙曾要求她帮忙贷款十余万，用于木材生意，“现在连本带利滚起来有20万左右了。”
无奈之下，李婷婷想到要起诉争抚养权，“在我要起诉的时候，我收到了他的起诉书，要跟我争孩子的抚养权。”2023年5月，李婷婷收到起诉书。起诉书中写道，认为被告对女儿照顾不周，情绪不稳定，有遗弃女儿的行为，甚至认为女儿存在心理问题等情况，请求女儿由原告田某龙抚养。2023年8月开庭，由于田某龙方无人出庭，法院最终撤诉。
收到这份起诉书，李婷婷气哭了，“心都凉了。”
由于离婚诉讼撤诉后，必须六个月以后才能再次起诉。李婷婷算着日子，等着2024年1月份起诉，“我准备着再次起诉把孩子抱回来，结果我没有等到1月份。”
李婷婷部分贷款记录以及给田某龙转款记录 图源：受访者
孩子生前曾遭受打骂、捆绑、冻饿
还未等到1月份通过法律途径将小甜带回家，2023年12月21日晚上8点多，时隔10个月，李婷婷终于等来了女儿的消息，却是警方告知的死讯。“满洲里警方的电话，告诉我孩子已经没有了。”
“孩子浑身都是伤，头部后面有5个手指头印，后腿肚那边有黄豆大小印子。”在满洲里的殡仪馆，李婷婷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女儿。“我只看到孩子的后部，然后我就瘫了，警察让家属赶紧给我扶出去，说别看了，看了更加受不了。”
随后，在满洲里市人民医院，李婷婷拿到了小甜的急诊病历。危重病人抢救记录显示，2岁7个月的小甜“头部及躯干，臀部，双上肢及双下肢多处淤青，腹部膨隆”，急诊病历中则出现了“呼吸心脏骤停、多发伤、多处软组织挫伤、皮下瘀血、重度闭合性颅脑损伤、胸腹闭合伤”的诊断。此外，既往史一栏中则记录了“3-4天前头外伤史，近日家长殴打史”的字样。
2024年1月17日，李婷婷拿到了当地公安部门于当天出具的司法鉴定报告，小甜系在全身多发性软组织挫伤的基础上，因胸部受到钝性外力作用，造成右心房破裂，导致心包积血、急性心脏压塞而死亡。
而李婷婷提供的起诉书中则还原了小甜的被害经过。检方指控，2023年2月，被告人田某龙与被告人文某某同居后，将小甜从河北省老家接到满洲里市三人共同生活，共同生活期间，二被告人多次以打骂、冻饿、不让睡觉、捆绑等方式虐待小甜，并在明知小甜已出现过身体不适、抽搐闭气的情况下，仍多次使用拳脚、拖鞋、皮腰带、饭铲、木条、数据线等工具殴打小甜。
满洲里市公安局鉴定意见通知书 图源：受访者
2023年12月21日6时许，田某龙上班后，文某某发现小甜尿床，便用数据线对其进行抽打，并要求其去卫生间小便，后文某某发现小甜全身抽搐倒在卫生间，实施简单救助后，与闻讯赶回的田某龙二人将小甜送至医院，被害人小甜经抢救无效死亡。
“我感觉我的世界什么都没有了，每天想孩子我晚上睡不着觉，从孩子被抱走后，我就吃安眠药，一直吃到现在。”李婷婷哽咽着表示，自己再也听不到孩子喊妈妈了。
两被告以虐待罪、故意伤害罪被起诉
8月16日下午，潮新闻记者联系到了田某龙的父亲，田先生直言李婷婷曾在婚后来满洲里生活过一年左右。他表示，自己没有向李婷婷隐瞒孩子所在地，“没出事之前是（她）不要孩子，她说她养不起，也不要。”
田先生表示，对于李婷婷不要孩子的说法，他们都有聊天记录，并已提交给法院，但无法提供给记者。而他自己作为爷爷，是最爱孩子的，他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孩子，“孩子受伤，我们是一点都不知道。”据田先生介绍，他隔几天就会去看孩子，但之前从没有发现孩子身上有被虐待的痕迹。不过，田先生并没有否认孩子被虐待的事情，“虐待肯定是事实。”
对于田先生的说法，李婷婷回应称，自己并未去过满洲里，也没有在那里居住过。“他（田某龙）也不让我去，说那边太冷了，让我在家看孩子。”
此外，李婷婷也提供了自己与田某龙的聊天记录，里面多次表达了自己想要看女儿的想法。“我没有不要孩子，他爸爸都是在胡说。”
李婷婷与田某龙的聊天记录 图源：受访者
起诉书显示，检方认为，被告人文某某、田某龙长期虐待不满三周岁幼女，情节恶劣，同时，二人多次使用工具殴打被害人并致被害人死亡，其行为应当以虐待罪和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，应数罪并罚。
“其实这个罪名我并不认可，孩子那么小，他们这样打孩子。”李婷婷说，起诉书中显示孩子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，二人依旧对孩子施暴，“他们这样不是置孩子于死地吗，我认为是故意杀人。”李婷婷表示，希望田某龙和文某某受到最大的惩处，“为此我愿意放弃民事赔偿。”
浙江伦和律师事务所律师王逸芸表示，虽然法律条文对故意杀人罪和故意伤害罪做了明显区分，但故意杀人罪的结果中不完全会导致被害人死亡，也有可能导致被害人重伤或者轻伤。而故意伤害罪的结果中，严重的可以导致被害人死亡。“若后续公安查明女孩是因殴打致死，但不足以证明孩子生父具有故意杀人意图的，那么生父可能会涉及故意伤害罪，并且属于致人死亡的加重情节。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相关规定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，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、无期徒刑或者死刑。”
